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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凤凰网原创   时隔近三年，内地与香港即将恢复免隔离通关。这将对两地经济发展带来什么影响？正在暴发的新冠疫情会为通关带来怎样的挑战？如何准备才能使通关有序进行？凤凰网《香港號》对话香港大学协理副校长刘宁荣。

核心提要：

1. 时隔三年，内地与香港之间的全面通关终于要来了。刘宁荣教授认为，我们要在恢复两地紧密连接的时候，兼顾疫情风险管理，“进行有序的通关”至关重要。目前内地还处于疫情暴发期，全面通关将面临奥密克戎迅速传播的挑战。

2. 香港疫情防控的经验教训启示内地，面对民众对新冠疫苗副作用的疑虑，媒体应积极宣传；为了保护更多人，对没“阳”过或没打过三针疫苗的人进入公共场所不能完全不设限制。这样才能有利于内地城市有序放开。

3. 当前阶段，通关后内地与香港的人员交流量不会暴涨至疫情前水平。有序开放需要北上南下人数对等，需要根据情况逐步开放。除了在通关的时候通过核酸检测等方式控制住一部分风险之外，稳定医疗系统也至关重要。

4. 长远来看，通关将帮助香港与内地树立信心，对两地经济发展起到积极影响。疫情带来的阵痛其实是必经之路，多参考各国的“放开”经验才能避免陷阱。同时，香港需要一方面跟国际重新接轨，另一方面利用大湾区发展战略，在帮助内地企业家走向全球的同时，得到新的发展机会。

凤凰网香港號陈笺：各位网友大家好！欢迎收看“香港號”，我是陈笺。香港特首李家超于24日结束北京述职之行返港后宣布，已获得中央同意“逐步、有序、全面‘通关’”。而在28日，李家超表示，计划于明年1月15日前落实“通关”。

而在26日深夜，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公告，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更名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（新冠感染），并自明年1月8日起解除大部分防疫管制，包括境外人士在行前48小时进行核酸检测，结果阴性者可入境，不再需要隔离。恢复通关对两地的经济发展将会带来怎样的积极影响？对此时疫情暴发中的内地城市会带来怎样的挑战？要做好怎样的准备才能使通关有序进行？今天陈笺请来香港大学协理副校长（大湾区发展）刘宁荣教授一起来探讨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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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关势在必行，有序至关重要

凤凰网香港號陈笺 ：刘教授您好！您怎样看三年后终于等到的两地免隔离通关？

刘宁荣：从2020年封关到现在马上就三年了，大家确确实实非常焦急地等待这一刻的来临。很多港漂三年都没有回家，很渴望能够回去见到自己的家人。

商业也一样。香港经过这三年，经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。大家都知道，香港目前的经济除了国际这一面之外，跟内地的经济联系也是非常紧密的。 通关，毫无疑问，对香港商界是一剂强心针，能够为香港2023年经济全面复苏打下非常好的基础。

▎2021年香港主要商品出口市场。图源：香港贸易发展局

但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，也让很多人焦虑。自从12月内地改变原有防疫政策之后，各大城市很多人都“阳”了。香港的民众看到内地现在缺药抢药、医院大排长龙，尤其是有些老年人去世，让他们回想起自己三月四月经历的惨况。所以这一个好消息里面，又带着浓浓的忧虑——通关之后到底会给香港带来什么样的冲击？一个担心是，会不会有大量的人来到香港，占用香港的医疗资源？第二个担心是，香港现在很难买到感冒药，这几天已经出现了散装卖的感冒药，医疗界非常担心，这散装卖的药到底有没有过期？

这些都反映出香港跟中国内地的紧密关系，在疫情的控制上也是非常紧密相连的，所以香港人有这样的担心。但是不管怎么担心，我觉得通关是一定要通的。刚才你提到的“如何进行有序的通关”，是至关重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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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面通关需掌握好节奏

凤凰网香港號陈笺：我知道您在疫情当中几度经历隔离回到内地工作，过程也很不容易。您现在的新岗位是负责香港大学在大湾区的发展。香港和内地之间合作领域广泛，无论是探亲还是公务，通关对于两地来说其实都是非常期待的。我看国家卫健委宣布相关政策调整后，第二天香港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关注两地通关，旅游业界尤其表示欢迎。 但目前内地还处于疫情暴发期，医疗药物还存在短缺的现象，全面通关将面临哪些挑战？

刘宁荣：大家都知道，只要放开，奥密克戎一定会迅速传播。新加坡做得这么好，也面临同样的情况。最近香港放松了社交距离方面的控制，新增病例就冲到了每天2万例。所以这个病，只要放开，就会是这样的情形。但是不放开行吗？绝对不行。因为看全球的趋势，疫情是堵不住的，堵不住的话，就只能放开。

问题在于如何放开。综合全球的经验来讲，疫苗是相对有效的。 即便现在内地的灭活疫苗，很多人说它的效果并不像国外的疫苗那么好；但也有包括香港大学的研究表明，科兴等疫苗打完三针后效果也是好的。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，必须要确保疫苗普及之后，慢慢地有序地开放。但是目前国内也有一种声音，说要在短时间之内快速地形成群体免疫力，这其实是危险的。

▎老年人在接种吸入式新冠疫苗。图源：人民视觉

中国内地在前两年疫情的控制方面做得很好。开放了之后，如何有序地、一步一步地确保大家有足够的保护再开放，也是同样重要的。目前在大城市已经无法避免了，下一波很快就会冲击到中小城市，甚至农村。农村的医疗状况远远不如北京、上海、广州这些大城市，冲击可能会更大。所以这方面，我认为一定要小心。

我知道现在内地政府已经在急速地加大退烧药等药物的生产，相信药物很快能供应到各地去，但是疫苗的接种普及同样很重要。老年人如果当前只接种了第一针、第二针，那么第三针一定要等六个月之后，不能马上接种。我看到消息，国内开始可以买辉瑞的特效药了，这个真的是救命药。尤其是春节临近，如何防止大量人口自由流动使疫情更加恶化？老年人，特别是有基础病的老年人感染后更加危险，因此完全放开仍然需要考虑如何有效、有序地掌握节奏。而不是说80%的人都群体免疫了就没事了，可能的代价会是很大的。

▎春运临近，北京西站出行旅客络绎不绝。图源：视觉中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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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地如何有序准备？

香港经验：疫苗信息公开，公共场所设限

凤凰网香港號陈笺：确实用科学来武装自己，接种疫苗就是很关键的一道防护。开放肯定是好的，不回归到一个正常社会环境中，经济命脉也要危险了。1月8号开始，内地其实不光对香港，而是对全世界开放了。经历了香港三、四月的惨痛教训之后，您觉得内地在哪些方面应该做好有序的准备？

刘宁荣：其实做任何事情，最重要一点就是平衡，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。从一个方向走到另一个方向，中间是有个过渡期的。

香港其实也碰到过问题，最初老年人也不爱打疫苗，尤其是住在老人院的90岁的有基础病的老人。所以这方面中国内地的媒体要积极配合宣传，打疫苗过程中有什么问题要公之于众，让大家自己权衡。

▎香港卫生署设有药物异常反应呈报系统，收集接种疫苗后出现异常事件的报告。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“2019冠状病毒病疫苗接种计划”网站(www.covidvaccine.gov.hk) 上定期发布最新《香港新冠疫苗的安全监察报告》。资料来源：《香港新冠疫苗的安全监察报告》（2022年12月9日）

第二点，现在内地打开了，可是外面来的人，千万不要以为说从香港来的，或者是从海外来的，你不用检测，反正现在我们这里已经这么多人都得了，你得就得吧，这可能也是不是很好的一种倾向，我觉得至少你一定要去证明，首先你来到中国内地之前，你是不“阳”的对不对？你“阳”的，那你最好先别来对不对？

现在我们看到，由于这一开放，日本已经率先采取行动，去过内地或来自内地的阳性感染者要隔离7天。香港也可能会做出一些自我保护措施，不能因此怪罪香港。当然，香港人也不能用歧视的眼光去看待目前整个国内的情况。

此外，内地还一定要加强疫苗的普及，进入公共场所不能完全不设限制。目前为止，香港没打疫苗的人，还是不能进入公共场所去吃饭。内地是不是也要思考，没“阳”过的人或者是没打过三针疫苗的人，进入公共场所是不是也应该受到一定的限制？这种限制我觉得是合理的，因为这是为了保护更多人不受冲击。老年人方面，从药物到医疗方面的辅助应该如何做得更好，也是现在特别需要思考的一个问题。

▎在香港，2022年2月24日开始，进入上图所示的场所时需出示疫苗通行证二维码以供扫描。图源：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2019冠状病毒病专题网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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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地人员交流量不会暴涨

有序开放需逐步、对等

凤凰网香港號陈笺：我非常认同，其实香港的疫苗通行证是非常好的，完成接种的人才能够去公共餐厅，既保护自己，也保护周边的人。通关，大家很期待，回顾疫情前香港每天去内地的过关人口大概60到80万，按照现在出入境检测，香港有没有这个能力？您有什么的建议，能够让通关有序进行而不乱呢？

▎疫情前的深圳福田口岸。图源：南华早报

刘宁荣：尽管现在宣布了1月8号中国内地已经对全球开放通关，当然包括香港特别行政区，我觉得目前阶段双方人员交流量不会一下子就暴涨，主要有几个方面的原因：第一，从香港想返回内地的，必须考虑回去后变“阳”的可能性、对自己健康的影响，是不是会等一阵子时间。第二，对于内地来讲，来港的目的一是看病、买药，二是旅游。先看旅游，我觉得现在大面积来港旅游的可能性不大，如果有些人想出去走走，可能宁愿去东南亚或者其他一些国家。

况且“有序”地开放很重要。如何有序开放？我觉得应该对等。第一点，香港不能因为目前国内的疫情对内地的同胞有任何歧视，北上南下的名额需要差不多。第二点，从封关近三年到恢复正常通关，调派人手、维护机器等等需要慢慢来，需要两地政府通力合作。一下子开放大量的人流，恢复到2019年的水平，是不现实的。

▎2022年12月27日，高铁西九龙站准备恢复通车。图源：香港01

那回到来香港看病的人来讲，香港确确实实有这个担心。因为香港毕竟是弹丸之地，还没跟内地通关、自己内部开放了一下，就每天两万人感染，连发烧药都买不到了。如果大量人来，当然香港会很担心。

另外圣诞节期间香港因为新冠以及流感医院人满为患，尤其是急诊室，有的要等六个小时八个小时的。过节很多护士医生本来要度假，人手缺乏，再加上移民离开的也有相当一些数目，那么这些让香港的医疗界紧张。

▎香港某医院急诊室。图源：南华早报

所以这方面，我觉得需要很好地把握人员进入香港。过年之后，经过一个月的试验，我们看到什么问题？然后再慢慢再开放，两个月之后可不可以全面开放？我们可以去看。

即便全面开放，我不认为香港的旅游业到明年上半年就可以恢复，起码要等到明年下半年以后。不是依托国内的开放，就能够完全刺激香港的经济。香港也必须认真的思考，一方面如何跟国际重新接轨，另一方面如何应用大湾区发展的战略，这两方面不能失去任何一方面。

▎2018-2022年访港旅客人次及增长。图源：香港贸易发展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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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放重振民众信心

通关后两地经济发展前景光明

凤凰网香港號陈笺：所以，通关肯定是一个好消息，对于经济对于发展都是有利的。但目前内地疫情暴发，香港疫情也处于高平台期，每天确诊两万左右。无论你北上还是南下，都要考虑到两地其实公共医疗资源都非常紧张的现状。那长远来看通关对两地经济将起到怎样积极的影响呢？

刘宁荣：首先，我们开始就讲过开放，这是正确的。群体免疫的概念也是对的，最终我们也在透过打疫苗等各种方法取得群体免疫。

那么如何实现群体免疫？三年前是不可能的，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是处在一个漩涡当中，死亡率是极其大的，进行群体免疫代价是极其大的。经过这三年的摸索，首先我们有疫苗，第二我们可以从各国开放的尝试中学习经验，抄别人做得好的功课。我们开放比别人迟，迟有不好的地方，也有好的地方，因为我们可以看到所有在我们前面开放的，他们都陷入过什么样的陷阱？他们都吃过什么样的亏？然后从中学到方法。包括新加坡在开放的过程当中也开了再收、再开再收，也是这样的一个过程。当大量人因为开放染疫的时候，要做一些适当的控制，这不是走回头路，而是一个短暂的，把疫情压下去然后再进行开放的一个最有效的方法。所以这一个阵痛我们是一定要经过的，只不过我们要把代价减到最低的层面。

▎当地时间2021年8月3日，由于7月19日以来新加坡新冠单日新增病例数远超100例， 当地政府收紧限制措施 。图源：人民视觉

回到如何看通关之后的经济发展，我觉得2023年不管内地还是香港，经济一定会有一个快速的发展。一定会让从一般百姓到企业家，因为开放树立信心。其实信心很重要，今天（28日）我们看到了上海的股市又是一个大力的反弹，为什么？因为信心真的是黄金，很多时候因为有这样一个信号，让大家看到了有希望，那么有希望大家就愿意消费，有希望就大家愿意投资，有希望大家就愿意走出去。

前不久我们也看到了像浙江省就踊跃地走到欧洲、走到日本去推广。那么随着更加的开放，我相信中国内地的企业家会越来越多走向世界，在这三年失去的这些机会里，看到新的发展机遇。

▎香港维多利亚港。图源：视觉中国

大湾区发展战略真正开始动的时候，恰恰就是新冠疫情开始之前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讲，虽然内地跟香港一直在努力，但毕竟这三年的疫情让双方都没有办法施展拳脚。在开放之后，我相信大湾区的发展战略将会如虎添翼，使得两地的经济发展得到更好的机会。

香港一定要利用这个连接全球的窗口，让更多的内地企业家通过香港走向全球，走向东南亚。尤其东南亚未来的发展是极其快速的，而香港所处的这个位置又恰恰是南北之间相对比较中间的位置，我相信一定能够帮到中国内地的企业家们，而香港也由此能够得到新的一个发展机会。

凤凰网香港號陈笺：好的，非常感谢刘教授，给我们描绘了通关后香港与内地经济发展的良好前景。尽管目前我们还在面临疫情的困扰，只要做好安全预案和风险管控，为年老体弱提供好医疗诊治，实现疫苗和轻感染产生的双重保护，就能够让大家平安走出疫情，实现经济复苏。我们即将挥手告别2022，这一年过得五味杂陈，期待来年，我们能够走出疫情，过上如常的生活。祝大家2023新年快乐，阖家安康，一切都向好！我是陈笺，我们明年再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