缅华文化界杰出战士巴宁(曾冠英)

编辑:缅华网 文章类型:缅华人物 发布于2018-04-03 08:23:13 共2371人阅读
文章导读 缅华文化界杰出战士巴宁(曾冠英)

作者:曾冠英(已故

    巴宁同志是缅华文化界一位杰出的战士,他早在三十年代初期,即致力奋战在缅华文坛上,直至他为之奋斗大半生的新中国诞生后的第二年,才因病长辞人间。他为人生活简朴、平易近人,思想进步。他的革命气质与文化事业上的卓著贡献,为缅华进步与爱国人士所共同关注与敬仰。他是缅华社会享有五星红旗盖棺殊荣的第一人。

巴宁 

    巴宁(1904一1951年),原籍福建省海澄县新埯乡(现属厦门坎巿郊杏林公社),早年丧父,依母针线所得微资上学。他于一九三0年十月一曰,任由“缅华书记公会”的《新芽小日报》总编辑兼总经理。一九三四年五月四日任“励学社”社刋《卜间》旬刋主编和该社的负责人。一九三五年八月,参加发起成立“缅华青年学会”,并任该会监事与会刋《明天》编委。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三日,任“缅华文艺界救国后援会”主席及该会会刋《华侨呼声》编委。一九三九年五月一日,任“缅华文化界救亡协会”常务委员兼主编会刊及主持规律周刊社的《规律》和《文学》编委。战后一九四五年八月五日任“新仰光报”主笔兼副刊《三年》编辑,直到他去世。

    巴宁十七岁时,他读书的新江小学校,因老师对学生粗暴,引起风潮,全校学生罢课退学。待风潮平息后,只有他一人因家境清贫而退学。旋即离开家乡,途经厦门随族人去缅甸过着流浪的生活。偏在这时候,传来他母亲的死讯,他就发发牢骚,藉泄悲愤。当时在他自己的照片上,写了一首诗:

禽兽充途鬼满邻,频年落魄此吟身。

会当独上高峰顶,白眼看他世俗人。

    其后有人介绍他到山芭教书,空闲时学会了记账,成为他后来转入商埸谋生的技能。他练习书法(后来仰光许多华侨商店请他写商号招牌或议定书)。

    一九三0年十月一日,书记公会出版《新芽小日报》,展开新文化运动。巴宁以原姓名丘筱儒(后简作小如)名字,任该报总编辑兼总经理。

    《新芽小日报》的编辑人员是林环岛(云涛)、汤道耕(艾芜)、郭荫棠(郭公)、王思科(锡戈)、吴怀世(景新)等。林环岛同志还兼"文化促进社"的业务。那时仰光华侨的精神粮食,由文化促进社介绍的居多。艾芜同志当时兼负责《新芽小日报》的校对工作。小日报也象大报一样,有专电、新闻、副刊《血花》等,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。还辟有《问答信箱》,为当时仰光其他华文报所无。

    小日报因揭发了国民党政府腐败真相,和蒋介石的独裁专制,引起了在仰光的一些国民党人的不满,致发生与“五三社”附刊在《覚民日报》的“推进机”(刊名)论战。小日报摆事实讲道理,“推进机”则认为揭疮疤,故意丑化蒋介石。但事实终归为事实,一手难掩天下人的耳目。“推进机”难于招架,就采用谩骂、攻击人身、造謡、诬蔑不讲道理,反而丧失在侨界的信誉,终究打了败仗。他们不甘心于失败,就利用金钱买通英殖民政府的有关人员,以“莫须有”的罪名,于一九三一年年底,逮捕小日报的林、汤、郭、王、吴诸人,并勒令出境,巴宁已不是黙黙无闻的人,同时对方便亦慑于他的族亲是当地有地位的名人,不敢去碰他,因此巴宁未遭出境之处分。

    《新芽小日报》一时离开了几个得力骨干,业务受到影响,但巴宁还是极力支撑,仍兼总编辑及总经理。当时仅十五岁的陈德润不怕被抛掷臭鸭蛋而干派报工作。报纸继续出版四十多天,后来由于承印的明明印务公司提出的条件苛刻,因而不得不忍痛向读者告别。

    《新芽小日报》出版时间𣎴很长,它的影响可是巨大的。三十年代初,出生在缅甸的林望中同志(回国后参加中国共产党,曾任中国新闻社总社副社长,中侨委国外二司副司长,福建省外事办副主任等职),后来谈起了小日报,对它有高度的评价。他说,我开始接触进步思想,一是从阅读进步著作开始,二是新芽小日报对我(林自称)有很大的启发,它是起了在缅华社会播下了进步种子的作用,推动缅华社会进步的动力之一,而巴宁的贡献是卓著的。

    一九三四年,缅华学术团体相当活跃,有《野草》、《椰风》等专刋在各报刋登。巴宁与那些被对方嘲为"新芽余孽"的年青人,成立“励学社”,并于同年五月四日出版《卜间》(卜间是巿场的意思)旬刋。

    《野草》以小品文为主,《椰风》内容是纯文艺,而《卜间》则标榜杂文。它每期总有一篇刋头语之类的文章发表,大都由《卜间》巴宁执笔的。该刋有些文章题材,曾被艾芜同志纳入他的小说《南行记》。

    一九三五年八月,中共中央发表《为抗日救国告全国同胞书》,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,停止内战,一致抗日,组织国防政府和抗日联军。

    缅华爱国青年,深受鼓舞,就在八月十七日成立《仰光华侨靑年学会》,这是仰光爱国华侨有史以来的大团结,巴宁是该会发起人之一。该会会刋“明天”就是他命名的。“明天”周刊只出版了十七期,因受殖民政府压力,有的负责人如徐及李豋报退会,会务慢慢停顿,其后无形解体。监事兼"明天"编委的巴宁,孤掌难呜,他至为恼火,小日报停刋了,“明天”相继被扼杀了,他就在“卜间”连载他那篇未完成创作《失败》,以泄内心的极端愤慨。他后来又在“仰光日报”副刋《文艺》版发表关于他那篇描写缅华救运的创作没有完成,写了《关于“失败”的失败的声明》。这篇文章是在抗战后一年见报的。

    一九三七年八月二十三日,也就是“八.一三”全面抗战后十天,巴宁仍与励学社全体社员(共二十六人)及仰光许多爱国青年组成“缅华文艺界抗敌救国后援会”,简称“文救会”,巴宁被推选为主席。“文救会”成立,就送社员马寒冰同志回国从戎。一九三八年五月九日及十一日,又先后送曾智明、李孝三、林秋棠、许金荣(泉州巿华侨大学副校长,已故)、郑有礼、苏学新(原名承德,曾于抗大毕业后 ,参加第八路军作战,日本投降后,在故乡贞岱村,因家庭事故服药自杀,时年三十九岁)等回国,入延安抗大学习。文救会因募陕北公学基金,被当时仰光救灾总会,借口国民党政府命令捐款须“统汇”为辞,企图迫令文救会把所募的款项缴交蒋政府报功。文救会以陕公基金与一般捐款性质不同,自无需“统汇”。因而引起救灾总会的当权者不满,煽动各华文报不准刋登文救会活动的消息。文救会宣传刋“华侨呼声”也被迫停刋。至此,巴宁仍勇往直前与励学社一些同志,加入“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南洋总队缅甸支队”,继续公开进行救亡活动,还扩大爱国的文化界阵营,成立“缅华文化界救亡协会”,总会设在仰光,并在卑谬、桥贝、新彪遵、亚兰等大中城巿成立分会,巴宁仍负责总会主要职务。出版方面,接办规律社出《规律》周刊,又在“中国新报”附设《文学》周刋,稿件的修改与编辑,多半是巴宁负责的,他的“思想杂谈”,“经济漫话”多在《规律》专版发表。

    日本侵缅战争发生(1941年底),巴宁和妻子和三个幼小的儿女疏散到山芭,靠着教几个学生的微薄收入维持一家生活,家贫营养不良,影响他的健康,但他刻苦支撑,度过无情岁月。他曾把这些苦难的滋味写下来,后来发表于“新仰光报”副刋。其中有:

一对愚夫妇,忽逢乱世时。

安家无担石,绕膝多婴儿。

烽火频传警,萑苻遍地悲。

楚囚空对泣,四頋欲何之!

    巴宁垫居山芭三年,直到仰光光复,才重返旧地,即接受“新仰光报”的聘请任主笔及副刊“三年”主编。他于穷愁潦倒之余,能重新从事文化事业,振作起来,实在不简单。他在“寄友”的那首七律写道:

旧雨相逢悲乱世,穷愁无奈到中年。

家贫儿女偏知饿,满腹文章大值钱。

范子逃亡甘人秦,苏卿守节愿吞毡。

感君知己拳拳意,好教他时着祖鞭。

    从上述可以了解到,巴宁在缅华社会的活动和思想倾向,无疑地是爱国和进步的。

    巴宁少年时就有独立思考的能力。有一次,国文教师出了一道作文题目,“论郭巨埋子”,多数同学期竭力赞扬郭巨是个孝子,孝感天地,所以埋子时天赐黄金。然而巴宁的立论,认为郭巨为要尽一点孝心,竟要将儿子活埋,是一个残忍的人,最低的评价也会被人看成是儍子。当然,这样的文章是得不到守旧老师的好评。除把卷子改得一塌糊涂外,还叫他去训斥一顿。巴宁少年时的反封建思想,是一直保持下来的。

    巴宁南渡缅甸后,很喜欢看鲁迅的杂感和小说,郭沫若的史诗和童话剧,茅盾和郁达夫的小说。其他作家文章也涉猎过。稍后也看外国作家的作品,如高尔基、托尔斯泰、果戈里的作品,所以巴宁的作品反映的思想,多少见受上述诸作家的影响

    巴宁能够发表文章在报刊上,一是他能刻苦自学,另一是他能谦虚向师友学习。他曾向在仰光的万慧法师学习拉丁文,也向郑崇英(台胞)先生学日文。

    巴宁的写作体裁较广,杂文、小说、剧本、诗歌,并以通俗笔调写哲学及经济问题,如“思想杂谈”、“经济漫话”,还用“小霍”笔名译过一篇日本武者小路笃实作的对话《贼》。

    巴宁用过许多笔名写文章,除用“筱儒”及巴宁笔名较为人所知外,还有“丁彧”、“廖落”、“戈里”、“巫明”、“余英”、“夏候氏”、“司徒尧”、“上官无名”等二十多个笔名。他在家乡原名丘银益,这个名字未尝用来写文章,所以很少人知道他的本来姓名了。

    巴宁遗着有《问路集》,极为脍炙人口。他的《鲁迅与文武流氓》,描写统治者对鲁迅的压迫和无耻帮闲文人对他的“围剿”,鲁迅和他们无情的斗争的情况。另一篇《象牙起价》,描写一个老板,小便将完摇一下头,恰巧这时经纪人来问他象牙要不要卖,看到老板摇头,经纪人就走掉了。过一天,象牙大涨价,遂使这位老板发了一笔大财。他笔下的老板,是靠幸运,并不是有才干赚钱。文章见报后,兴起了一场风波。后经人从中调处始告平息。这两篇文章,一是横眉冷对千夫指,并举起“投枪”,另一是大腹便便笨头笨脑,饶有趣味。人们都喜爱读他,亦可说传诵一时。巴宁的作品,也曾被当地仰光福建女子师范学校选作师范生的读物。

    假如巴宁当年同艾芜同志一齐离缅,以他的写作能力,至少在祖国文坛上也可同样发展才华的机会。他继续居住在缅甸二十多年,为人生活简朴,平易近人,爱护与奬掖用功的青年。他告诉年青人,学习鲁迅“横眉冷对千夫指,俯首甘为孺子牛”的精神,并要有韧性的战斗耐力,对邪恶必须口诛笔伐。

    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,中国人民宣告翻身了,巴宁的精神更为振奋了,正想大干一番事业,没想到这时病魔老是缠身作对。

    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,也就是缅甸联邦政府与新中国建交后第九天。缅华四十八个团体联名发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通电,恳切要求中央人民政府派遣使节到缅甸。当时,国民党政府驻缅大使涂允檀,在全缅华侨热烈拥护新中国高潮的形势下,毅然宣布起义,使节虚悬。这四十八个团体的电文恭请巴宁起草。这时巴宁病体甚为虚弱。但是面临如此重大差事,他还是义不容辞地振作起精神起草了。此后他没有再写什么文章了,真料想不到,这份电文,竟成为他的绝笔。

    一九五一年元旦早晨,巴宁心脏病突然不治,一代缅华文坛杰出战士与世长辞,终年仅四十七岁。

    巴宁遗下妻及二子二女,身后仍复䔥条,其生前好友与各界爱国人士为其募捐万元,作为他的家属善后费用。

    巴宁生前每月所得的薪水,全数交与其夫人陈玉霞执掌支配,战前,每天早上上办公时,才向她支取八安那(半盾)作零用,而抽烟虽成癖,却是每次零买,一支吸完就停止,到想抽时再走到印度人的荖叶香烟摊上买一支。每天上办公总是"安步当车"不坐人力车,他的生活是简朴的,这种美德是值得学习的。

    巴宁始终以鲁迅的革命气质、正义凛然为榜样,严格要求自已。他努力学习,是非分明,立埸坚定,不追求个人地位,“只知耕耘,不问收获”的高尚精神,所以他从一九四0年年底起,在一些进步朋友眼中,认定他的活动是革命活动,是重要的,对缅华社会是有巨大贡献的。林望中同志尊重他,关心他,信任他,有如自已的战友,作为“党外的布尔塞维克”来对待他。

    巴宁享受五星红旗盖棺的殊荣,是并非出于偶然的。他葬于缅甸仰光巿九文台前都福建公冢。

一九八六年十二月重写于厦门

    原载曾冠英编着《缅华杂文集》


附录:

仰光为甚么没有文坛?

戈理

{编者按}:

    这是一位缅华文化界杰出战士撰写的一篇杂文,反映了1937年仰光文坛状况,值得认真拜读。八十年后的今天,仰光文坛,乃至缅华社会文坛的真实情况又是如何,作为后辈的我们是应该认真深入去探讨研究,并提出在新形势下的发展路向。

    严冬过后,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。祝愿缅华文坛百花盛开,春意盎然!

2017年元月24日

    说到仰光的文坛,恕我说句不敬的话:「仰光的文坛实在好像一个浅狭的泥塘,尽管有人投下一块石子,漾起一点波圈,然而这波圈马上也就平静下去。」像这样的情形,有人说它「没有文坛」,那倒是爽快的话。

    不过,仰光虽然还没有独立出版的定期刋物,虽然也还没有成功的著作,但它却有报纸副刋,有写稿的文艺青年,有文艺鉴赏者。总而言之:作为文坛构成要素,已称略备,那么,仰光为什么没有文坛哩?

    这里,成为问题的是那些代表仰光文坛的份子,有没有忠诚地去负起他们的使命。现在,就让我们来作一个简单的检讨吧!

    首先应提出的是报纸副刋:报纸副刋是本地文坛的台柱,它应该尽职地负起它的使命;它一方面应尽量吸收本地的投稿,使本地的文学界活跃滋长;一方面应审慎地介绍外地的作品,作本地写作的方针,但两方的材料,都应以大众的需要为标准,凡低级趣味,或与现实生活不发生关系的作品,应完全拒绝,但仰光的报纸,副刋怎样呢?据我个人的观察:各报对于副刋似乎都不大注意,而对文艺尤其茫然。不但形式老是那样死板,连内容也是那么灰色。或者因为没有专责编辑人员吧!因此材料大半是仰给于剪刀先生,而所剪的又是新闻性癀的低级趣味的东西。近来虽时常发表本地的投稿,但属于文艺的作品却很少,而能够负起时代的使命的作品当然更少。至于外间所附设的定期刋物,对于文艺虽有相当出力,但是为客观的环境所限制,力量未免太薄弱!

    其次要数到写稿者了。近来照报上的情形看来,仰光的写稿者似乎比较兴奋,而所写的也比较进步。但是,究竟因为仰光没有人肯出钱买稿子,而投稿又无稿费,一般写稿者:有的被生活的锁炼所纒住,没有时间好写,即偷闲写出,也不见得可以,因此索性不写;有的是自命太高,看不起仰光的文艺界,不肯写;有的是曾经发表过几篇文章,获得一点声誉,便自以为功成名就,应该退隐山林了;有的是以写稿为过河之桥,桥一过了,稿也就不写;有的是能够努力振作,勤于写稿的,然而至经不起人家寃诬,愤而止的;有的是:「文艺游戏主义者」,他们虽大量写作,但是完全和大众无关,只堪给少数文士之欣赏而已。因此,仰光的写作者虽比较兴奋,但认真者却不多,作品虽比前时进步了,但数量却很少。

    至于文艺鉴赏者,除了学校里的员生们,及商店的书记们以外,对文艺发生兴趣者,恐怕寥寥无几,照我们平日观察的情形,大家看报:大家起首是看专电;其次再看新闻,又其次是商情,副刋或者偶而翻翻,亦不过走马看花一样。鉴赏者如此少数,也许是报纸不注重副刋的一大原因吧!仰光的报纸副刋如此,写稿者如此,鉴赏者尤其如此,能够不像那浅狭的泥塘,可乎!可乎!

    仰光的文艺青年们!大家携起手来,努力开掘这浅狭的泥塘!

一九三七年二月十二日(卜间旬刋第一0一期)
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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